从文字小贩到夜市小贩
作者：黄威南
几年前，放下十多年来笔耕谋生的老本行，在马六甲鸡场街夜市摆起档口，和太太两个人做起我和她两人都完全不熟悉的小生意来。凡事起头难，几年来的经历有苦有甜，卖的是自己亲手做的手工艺品，产量有限，为求与更多人分享，价钱都定得很低，赚的钱勉强糊口，得到的欢喜恐怕却是千金也不能买到的。
读到这么一则〈静思小故事〉：有人问楚国人：「你们国家有些甚么样的奇珍异宝吗?」楚人答说：「我们没有甚么奇特的东西可称为宝，只有『善』最为宝贵！我们人人都有仁德和善念。」但愿在经营求利以养活自己的当下，我们始终能够以「善」为宝，不要遗失一颗诚正之心也就于愿已足。
由于夜市是露天的，有时突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，躲避不及的我们往往就变成了落汤鸡，一消近来因地球温室效应而升高的炎热！这个时候，常常在冒着风雨回家的路上，太太就会眼看、手指着沿路两旁的小草和大树，笑着对我说：「你看，这些植物得到甘露滋润，多么快活！」于是我们也像分享了这些花草树木的快活，和他们一起在雨中沐浴！想想今天一分钱也没赚到，刚一开档就被大雨淋得周身湿，心底难免有点苦涩；但再转念一想：孔夫子的学生穷得只有「一箪食，一瓢饮」，人不堪其忧，他却「不改其乐」，心底也仿佛有些明白为何古人会有「心安茅屋稳，性定菜根香」的说法。心想：只要我们心诚意正，物质虽然缺乏，心灵却可保持安然。但是，红尘俗世中有时却并非尽如人意…
刚开始时，有些人会带着疑惑的表情聆听着我们的介绍，有人甚至直接以言语提出置疑：真的是你们自己手工做的？真的是手绘上去的吗？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怀疑，像箭一样刺痛了自己，心想：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呢？我们可是「句句实言」啊！但是却不甘心因此就不做好人、不说真话；几番自我检讨反省后，慢慢地想通了其中道理，也找到了应变之道。「诚恳是一种动机。在别人把他们的时间、精力或金钱交给你之前，有权利质疑你的诚意。」这是拿破仑·希尔在谈到「诚恳」时说过的一句话，自己在替顾客设身处地后终于体谅到：当我们付出代价去购买一样货品，或是希望为自己心爱的亲友买份礼物时，当然希望可以更加确定买到的是物有所值的东西。
「因此，你在着手进行一项计画之前，先了解自己是否有诚意。问自己：『我是否想要以良好的服务或产品，赚取合理的利润？或者我希望不劳而获？』向别人证明你的诚恳非常困难，但是你必须随时准备好，努力表现你的诚意。」这段话真的是让我在读了之后感同身受！经过几次检讨商议后，太太决定改用品质更好，本钱当然也更高的拉链，并且缝纫时加倍用更细密的功夫以增加包包的耐用度，同时在现场提供免费写上名字或简短的寄语和画上简单图案的服务，手绘包包的售价却保持不变。情况果然开始出现改变，顾客们的态度似乎都越来越亲切！几乎都再也听不到那些疑惑的声音了；反之，「超值」的赞叹和「谢谢老板」、「麻烦您了」的温馨话语却开始在我们周围出现。金钱上的利润确实更降低了，但是顾客们温暖的回馈以及自己真诚付出时的心安理得，却让我们乐在其中。记得父亲自小就常在我耳边提起的：「人嘛！日求三餐，夜求一宿。何必伤天害理？」我虽不肖，却不敢忘记这番教诲。
渐渐地，有些顾客会再介绍或亲自带领他们的亲友来光顾我们，虽然不一定每一次都有生意成交，他们的心意却让我们感觉到非常温暖！诚如拿破仑·希尔所说：「如果你知道自己所赚的每一块钱，都真诚地为别人提供相对的价值，就能逐渐建立良好的口碑。」我们深深相信：「信义为立业之本」，人要立足社会之中，不愧对于人，足以养活自己，履行为人的职责，又何需去争长短或逞强好胜？除夕夜，人潮汹涌，我们却选择吃过团圆饭后才延迟开档，时间一到又提早结束营业，沿着往年惯例赶着到寺院里礼佛，为父母祈福，为一年的平安感激天地，感谢佛陀的教诲，感恩一切。看着隔壁同行不解的眼光，我们但笑无语。当太太提醒我该打烊时，我问她：「钱不想多赚吗？」太太回复我：「恩不可忘。」她知道，也听熟、听惯了我常常吟咏的那句：「虽然人生无常，但愿我是有情有义的人。」她在提醒我：做人怎么能见利忘义呢？我笑笑点头，脑海又想起父母自小一直警惕我的：「切莫重利轻别离」，人若凡事只考虑钱财利益，恩情必然淡薄。佛门一代祖师印光法师感叹：「世少贤人，因少贤妻、良母」，家庭教育重要，夫妻之间彼此互相提醒也重要。人非圣贤，若是无人提醒，谁不容易行差踏错呢？毕竟刚毅之人较少，像我这样的人更是别人提醒了还很固执，也就更加需要痛改前非了！
人生於世，谁不求富？然而富足的标准因人而异，但求衣食无缺，比足够的标准少一点点也没有关系，只要可以维持，细水常流，粗茶淡饭过一生而心灵丰足，人生也就没有甚么遗憾。更何况难得家里的老人都能体谅，父母是从小教我安贫乐道，岳父也坦诚对我表示只愿我们夫妻白头到老，相扶相携，安然度日，其他随缘随份，不必强求，绝对没有给我压力。人生如此，夫负何求？只求一生真诚待人，处事越来越谦卑，对人能更恭敬，像一根蜡烛似的带给人一些温暖和光明。拿破仑·希尔说：「真诚的帮助别人，可以达成你自己的人生目标。」我相信自己的目标会实现，也希望每一位顾客，及生命中的每一个有缘人都能快乐、平安，过着身心健康、丰足的一生。我深深相信：只要「甘愿做，欢喜受」，这个目标是人人都能顺利达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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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6月6日星期六
从文字小贩到夜市小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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